《龙凤传奇上》龙女牧羊

　　唐代仪凤年间，有一个叫柳毅的书生赴京赶考，没有考上，只好回湘滨老家去。

　　他骑马出城，走了六七里路，突然间路边一群鸟儿飞起，马受了惊，就飞快地跑起来了，又跑出六七里才停下。这时，他朝四下看了看，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泾河的岸边。

　　泾河两岸十分荒凉，贫瘠的红土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绿草，有一个女人正在道旁牧羊。那女子虽然清秀美丽，但是她的脸上愁苦不舒，并用凄惨的目光看着柳毅。柳毅感到奇怪，就问她：“你为什么如此忧伤呢?”

　　女子哭泣着，回答说：“我是洞庭龙君的小女儿，由父母作主嫁给泾川龙王的儿子。但是我的丈夫喜新厌旧，公婆溺爱他们的儿子，不但不管束他，反而把我赶到这里来了。家里的父母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受苦。我听说你要回到吴地去，所以才特意在这里等候。如果君子能秘密地去通知洞庭龙君，或者把一尺家书交付给侍者，或许我还能够有救呢!”

　　柳毅说：“洞庭湖是深水，我怎样才能见到龙君呢?”

　　龙女说：“在洞庭的南边，有一棵大橘树，乡里人叫它社橘。你应当解去衣带，然后敲橘树三下。当有人出来问你的时候，你就跟着往里走，那就什么障碍都没有了。希望你除了传书捎信外，不要将这个秘密说给别人知道。”

　　龙女说完，就从衣襟里取出一封写在绢帛上的书信，双手捧着，交给了柳毅。她泣不成声地说：“我的命运就托付给君子了，请一定代为送到。”柳毅见了，心中也好不悲切。他安慰龙女说：“你不要悲伤，我一定不会失信的。”

　　说完，柳毅作别东去。走了不到几十步，回头望龙女和羊，全都不见了。

　　他一回到家乡，就去洞庭察访，洞庭湖的南面果然有一棵社橘树。他就解下了衣带，面对着橘树，拍打了三下。不大一会儿，水波间出现一个武夫，他问柳毅说：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

　　柳毅说：“我是来拜访龙王的。”

　　于是，那武夫在前边分水指路，拉着柳毅往里走。他对柳毅说：“你应该闭上眼睛，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
　　柳毅照他说的去做，果然不一会儿就来到龙宫。睁眼一看，楼台殿阁，门户千万，奇花异草，无所不有。那武夫就让柳毅在一间大厅的一角停下，说：“你在这里等着吧。”

　　柳毅问：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

　　武夫说：“这是灵虚殿。”

　　柳毅仔细打量这个地方，只见人间的各种奇珍异宝，全都陈列在这里。柱是用白璧雕成的;墙是用青玉砌成的;床是用珊瑚做成的;帘子是用水晶做成的;在翠楣上雕饰着琉璃;在虹栋上装饰有琥珀。建筑之宏伟，雕饰之精巧，无法言喻。柳毅正在惊异间，宫门打开，只见一人身披紫衣、手执青玉出现在那里。武夫跳起来说：“这就是我们龙王。”

　　龙王向柳毅施了一礼，问道：“你是从人间来的吗?”

　　柳毅连忙还礼说：“我是大王的同乡，前些日子赴考不中，走到泾水边上，看到大王的爱女在野外牧羊，风吹雨打，窘迫得令人目不忍睹。她请求我来送一封信，我就答应了，所以我才来到这里。”

　　于是柳毅取书信交给龙王。龙王看完信，用袖子捂着脸哭道：“这是老爹爹的罪过呀!致使一个柔弱的女孩子，在遥远的异地遭受迫害!”

　　这时候有一个侍者来到龙王面前，龙王把书信交给他，让他送到宫中去。不多时，宫中上下全都恸哭失声。龙王慌忙对左右说：“赶快告诉宫中，不要哭出声来，恐怕被钱塘听了去就得出乱子。”

　　柳毅问：“钱塘是什么人?为什么不让他知道?”

　　话还没完，忽然有巨声传来，天摇地动，宫殿抖颤，云烟奔涌，霎时有一条一千多尺长的赤色巨龙，瞪着雷电一样的大眼，张着血盆一样的大口出现了。它的鳞像火一样红，脖子上套着重锁，锁连着玉柱。它挣脱锁链时，千万个惊雷在龙宫的前后左右滚滚作响，风雪冰雹，一时大作，刹那间，它已经向青天飞去。

　　柳毅吓得倒在地上，龙王亲自把他扶起来。柳毅老半天才稍微安定下来，于是就向龙王告辞。

　　龙王说：“不要怕，他是我弟弟，以前是钱塘君。因为他勇猛过人，近来与天将不合，一使性子就填塞了五座山岳。上帝因为我替他说情，就宽恕了他的罪过，但还是把他拘留在我这里。不过他并无害人之意。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，回来的时候就不是这样子了。”

　　于是龙王就摆下酒宴，热情款待。不长时间，和风吹来，祥云飘动，一群仙子拥着一个女子走来，她神态自若，衣裙华丽。待她走近，柳毅一看，却正是先前托自己捎信的那一位龙女。龙王笑着对柳毅说：“泾水的牧羊女到了。”

　　片刻间，又有一人身穿紫衣、手执青玉，走进来立在龙王左右。龙王对柳毅说：“这就是钱塘君。”

　　钱塘君显得很高兴，就和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，过了一会儿，洞庭龙王问他：“一共杀了多少人?”

　　钱塘说：“六十万。”

　　又问：“伤了庄稼没有?”

　　回答说：“八百里。”

　　龙王又问：“那个无情郎在哪儿?”

　　钱塘说：“让我吃了。”

　　龙王说：“你也太鲁莽了。”

　　钱塘笑着向兄长报告说：“我刚刚回来时已经驰到九天，把事情告诉了上帝。上帝知道侄女的冤屈，宽恕了我的过失。”

　　洞庭龙王这才放下心来。这时，钱塘君借着酒气，对柳毅说：“我有几句心里话，想要对你说一说。”

　　柳毅说：“请讲。”

　　钱塘说：“我的侄女儿性情淑雅，相貌美丽，你是她的恩人，我想要与你结为亲戚——如果你同意，我们就皆大欢喜;如果你不同意，我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。”

　　柳毅站起来肃然说道：“实在不知道钱塘君会做出这样的事来。我刚开始看到您挣断重锁、拉倒玉柱，去救急难，还以为论刚烈耿直，没有能赶上你的。可今天你却凭借着酒气，强迫别人成婚，难道这是正人君子所为吗?”

　　钱塘龙王见柳毅气恼的样子，反而笑了起来，道歉说：“我从小就是这个莽撞性子，刚才说话粗鲁狂妄，还希望你不要见怪。”

　　那天晚上又是一场欢宴，音乐如旧，柳毅和钱塘龙王成了知心朋友。第二日，柳毅告辞要回家，洞庭龙王的夫人哭着对柳毅说：“我的亲生骨肉受您的深恩，遗憾的是还没有很好报答，就到了告别的时候。”

　　于是她让龙女当席向柳毅下拜致谢。柳毅看到龙女依依不舍的样子，想起当时拒绝了钱塘王的提亲之请，伤了龙女的心，不觉也感到有些后悔。

　　柳毅回乡之后，就娶了一个张氏女为妻。可不久妻子就病死了。他又娶了韩氏，几个月后，韩氏又死了。他很悲伤，就搬家到了金陵。这时，有一个媒人上门，说有一个卢氏女，贤惠漂亮，只是不幸丈夫早死。母亲可怜她年纪还小，就想再为她选个好郎君。柳毅就同意了这门亲事。

　　成亲之后，柳毅觉得卢氏很像龙女，于是就和她谈起过去为洞庭君女儿传书的事情，谁知妻子听着听着，却微笑了起来。

　　柳毅奇怪地问：“你笑什么?”

　　“我就是洞庭龙王的女儿啊!”妻子对他说道，“当初叔父提亲你不应允，父母要把我嫁给濯锦龙王的小儿子，但是我的决心难以改变。正赶上你几次娶亲，又几次丧妻，你搬家到这里，所以我的父母就成全了我报答你的心愿。”

　　柳毅这才恍然大悟，也高兴地笑了起来。

　　过了几年，柳毅一家不知去向。后来，他有个表弟乘船经过洞庭湖，见到湖中有一座碧山，有小船来请他上山游玩。在山上他看到一座华丽的宫殿。原来柳毅就在那里，他显得与在人间时一样年轻，还设宴款待了表弟。表弟下山后，乘船离去。行不多时，碧山和宫殿就一起消失了。

　　[据《柳毅传》改写]